許多人都知道順治帝對董鄂妃的寵愛,甚至稱他們的小孩為「第一子」,其喜愛程度,令後宮的妃子、阿哥既羨又妒,以致野史紛紛揣側,因為董鄂妃之死對順治打擊很大,所以遜位到五臺山出家去,成全了「癡情皇帝」的名號。我想,這大概是遺傳到他老爸--清太宗皇太極吧!

 

 

   皇太極自幼聰穎,「三歲時輒能記憶,至七歲,太祖托以內事,不煩太祖規劃,自能料理。」努爾哈赤是那樣一位武功赫赫的人,在征戰天下的同時,竟肯將家中大小之事放給七歲的小孩,而且皇太極排行老八,大哥褚英也已頗有戰功,為何獨獨交托給皇太極,可見皇太極此時所展現出來的治事能力。即長,「太祖以上為大貝勒,與代善、阿敏、莽古爾泰共理機務,多所贊書,統軍征討輒待太祖偕行,運籌帷幄,奮戰戎行,諸攜服叛,所向奏功,諸貝勒皆不能及」。

 

  繼承汗位後,為了拉攏人心,穩固地位,提出與三大貝勒一起南面而坐的治理模式,花了十年左右的時間,終於南面獨尊,此時的三大貝勒早死的死、關的關、罰的罰,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甚至在稱帝前,爆出其兄莽古爾泰曾妄想篡位的證據,將莽古爾泰一脈趕盡殺絕,並廢三姊莽古濟為庶人,逼得其子豪格也不得不殺其大福晉(莽古濟次女)以示忠誠,藉此殺雞儆猴,終於稱帝號,開創大清帝國。

 

  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展現皇太極身為開國君王,其所展現的政治手腕與魄力,甚至為了地位剷除絆腳石的狠辣,以外人的眼光來看,帝王為權力地位可以拋棄一切,這才可能爭霸天下。可他終究是一位男人,面對心愛的女人,江山美人的瞬間抉擇,他選擇了美人,以後人的眼光看來,這樣的帝王是被美色迷暈的昏庸。且來說說皇太極心愛的女人--海蘭珠。

 

 

  海蘭珠,是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貝勒賽桑之女,蒙古名哈日珠拉,漢譯為海蘭珠。她是孝莊皇后布木布泰的親姊姊,天聰八年(1634年)嫁給皇太極時已經二十六歲,在那個年代可是非常晚婚的。為什麼這麼晚才嫁人?還是之前嫁過人,死了丈夫才又再嫁的?不知道,海蘭珠在史書上的記載,從她嫁給皇太極開始,之前的歷史一片空白。

 

  崇德元年(1636年)皇太極封一后四妃,將海蘭珠封為「宸妃」,將其所住的宮殿改為「關雎宮」。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特別,《說文解字》:「宸,屋宇也。」而《廣韻‧平聲‧真韻》則解釋:「宸,天子所居。」後來又借指為帝王。由此可見,宸妃乃是指住於天子之所的妃子、是帝王之妃,這樣解釋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海蘭珠本來就是帝王的妃子啊!但皇太極卻特別提出來,彷彿宣示主權一斑,可見他對海蘭珠的重視。雖然宸妃一詞在唐朝已經出現,《新唐書‧則天武皇后傳》:「而帝愈信愛,始有廢后意。久之,欲進號『宸妃』。」可見獲封宸妃者,皆是帝王所愛之女。此外,海蘭珠賜居關雎宮,「關雎」之意滿文是指合順溫柔懂禮儀之人,漢文則是採《詩經‧關雎》對愛慕女子的追求之意,而《詩序》則是表明此詩乃顯示帝妃之德,在在昭示著皇太極對海蘭珠的喜愛。(別以為皇太極對漢文不熟,他可是大清帝國推行漢化的第一位君主)

 

  海蘭珠在宮中確實是頗受皇太極的寵愛,崇德二年(1637年)生下皇八子,皇太極在大政殿舉行隆重的儀式,並大赦天下,因為「自古以來人君有誕子之慶,必頒大赦於國中,此古帝王之隆規」,可見皇太極是將這個兒子視為儲君的,可惜不久之後就夭折了,儘管皇太極百般寬慰,海蘭珠卻從此鬱鬱寡歡。相比之下,同樣來自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皇后姑姑和莊妃妹妹反而不受皇太極的喜愛。

 

  不過,一位皇帝特別寵愛某位妃子,原是無可厚非之事,並沒有什麼值得述說的,但真正讓皇太極顯露深情的,卻是海蘭珠之死。崇德六年(1641年),皇太極御駕親征,率軍攻打錦州,可望突破山海關,直逼北京,可是九月十二日聽聞宸妃病重,十三日「清晨卯刻拔營回兵,大軍僅留安平貝勒杜度圍守錦山,貝勒多鐸圍守松山。」十七日抵達舊邊境歇宿,當夜一更時分,接到盛京的消息--宸妃病危,皇太極快馬加鞭,十八日清晨趕到,可惜尚未入城,便聽說宸妃病逝,享年三十三歲。皇太極入宮後,撫屍痛哭,六天六夜幾乎不吃不喝,數次哭昏,甚至言語顛倒,終至大病一場。

 

  九月二十八日,皇太極率領眾臣、后妃舉行初祭,喪斂儀式從厚處理,並寫下祭文:「朕自遇爾,厚加眷愛,正欲同享富貴,不意天奪之速,中道仳離。朕念生前眷愛,雖沒不忘,追思感歎,是以備陳祭物,以表衷悃,仍命喇嘛僧道諷頌經文,願爾早生福地。」

 

  十月二十七,追封宸妃為「元妃」,謚號「敏惠恭和」,舉行隆重的追封禮,這是清代妃子謚號中字數最多的一個,一般妃子謚號只有兩個字。從皇太極用「元妃」兩字,就可見他將海蘭珠放在什麼地位。「元」有開始的、第一的意思,因此皇太極所娶的第一位妻子側福晉鈕祜祿氏就被封為元妃。所以海蘭珠被封為元妃,可以顯示皇太極是將海蘭珠視為唯一的妻子,甚至傾盡所有的深情。「十一月十一,皇太極為思念宸妃,再次失態痛哭。」崇德七年(1642年)「正月初一元旦,因宸妃喪,免朝賀,罷宴樂,舉國不許作樂。」偏偏「郡王阿答禮、輔國公扎哈那」不怕死的作樂,皇太極大怒,奪去他們的爵位加以禁錮。

 

  海蘭珠的死,對皇太極帶來沉重的精神打擊,他頻繁的舉行對宸妃的祭祀,不斷的沉盡在哀傷之中,儘管松錦大戰捷報頻傳,仍不能沖淡他的憂傷,終致損壞身體健康,連政事都無法處理,在海蘭珠死去的兩年後,皇太極也撒手人寰,享年五十二歲。

 

  誰也沒有想到,一位向來雷厲風行、驍勇善戰的開國君王,在征戰天下的豪氣之外,還有百般如水的柔情,但卻是這樣的皇太極,讓人更感真實。史書的記載,是為了對君王的歌功頌德,或是記載武功文治的豐功偉業,除了少數具有政績的女人外,那些帝王背後的女人,就這樣淹沒在以男人戰績為主的史書之外。可是史書終歸是死的,記載的史事都是大事,但卻無法讓活過的人鮮活呈現,我們無法知道那些歷史人物究竟在想什麼,又發生了什麼,所以只能在隻字片語中去揣測。


 

  而李歆的《獨步天下》,便是在歷史的空隙中,運用靈魂穿越時空的方式,讓女主角步悠然將叶赫老女--布喜婭瑪拉、皇太極的側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宸妃海蘭珠揉合成一個人。

 

  歷史上的布喜婭瑪拉,是皇太極的母親孟古姐姐的姪女,許給了奴爾哈赤卻遲遲沒嫁,三十三歲才嫁給蒙古喀爾喀部的札魯特吉賽,可惜三十四歲就死了。利用這樣的史實,虛構皇太極與布喜婭瑪拉的相識與相戀,故事安排皇太極將瀕死的布喜婭瑪拉接回貝勒府,對外宣稱是納了札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為側福晉,直到天聰元年(1627年)博爾濟吉特氏病逝,步悠然回到現代。然後以身體穿越的方式來到天聰五年(1631年),歷經波折在天聰八年與皇太極相認,然後以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身分嫁給皇太極,後被封為宸妃,反正宸妃二十六歲之前都是一片空白。一連串的巧妙設計,讓我不得不驚嘆作者的巧思。行文敘述亦用歷史大事為綱架,將虛擬的情節填補進去,最終歸結成皇太極與宸妃的纏綿愛戀。

 

  看了這麼多的言情小說,不乏穿越時空的,但這樣細細考究的卻是我知道的第一人,這對看了許多過於誇張的小說的我而言,真是天降甘霖。海蘭珠,身為后宮眾多女人中的一位,能得到共同丈夫的極盡愛戀,對於那些只能爭名份、爭子嗣的女人來說,已經非常幸福了,至少她的丈夫是對她有情的,就如小說中步悠然對皇后說的:名份是你的,但皇太極是我的。

 

  小說裡的皇太極爭權本是為了能讓布喜婭瑪拉名正言順的站在自己身旁,甚至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可是皇太極擁有那樣出眾的才能,對權位不是沒有野心的,所以他無法回答步悠然提出的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不,應該是說,那時的他,對於江山側重更多。可是當他在松錦大戰正緊急時,卻因聽到宸妃病重而拋下即將得到手的勝利,在那瞬間,他選擇了美人吧!也或許,目前所擁有的江山暫時滿足了吧!這樣橫霸天下的皇太極,對心愛女子表現出的戀慕繾綣,讀來令人感慨萬分,忍不住潸然淚下。誰說無情最是帝王家,皇太極與福臨父子,正是反駁這句話的最佳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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