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探春在紅樓女性中,並不是最重要的,但在四春之中,卻是描寫篇幅最多的,形象非常鮮明。她的風采、她的才能,在在把賈家的男人都比了下去。她也是賈氏四姊妹中的「尖子」,也是命運較好的一個。在此對探春做一番探討,希能將她的光采綻放。

 

探春遠嫁   

 

一、探春的性情

1.脫俗氣質

  當探春年齡還小的時候,攢下幾個月的零錢託寶玉替她去買些玩意兒,要的是好字畫和輕巧細緻的手工,如「柳枝兒編的小籃子,空竹根挖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兒」這一類的東西。寶玉笑道:「原來要這個。這不值什麼,拿五百錢出去給小子們,管拉兩車來。」探春道:「小廝們知道什麼!你揀那樸而不俗、直而不拙者,這些東西,你多多的替我帶了來。我還像上回的鞋做一雙你穿,比那一雙還加工夫,如何呢﹖」(二十七回)可見探春自幼的愛好就與一般的閨閣千金不同,偏愛風雅之物。

  再看探春秋爽齋的佈置是「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毬的白菊花。西牆上當中挂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幅對聯,乃是顏魯公的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 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四十回)房屋開闊,擺設以「大」與「多」為原則,帖硯筆畫色色俱全,氣象恢宏,絕不像閨閣的繡房,倒似宰輔之書房。花梨大理石之材質可見其性格堅毅,筆硯眾多顯示其案上功夫勤勉,白菊暗示其清操自厲,煙雨圖和魯公墨跡又表明其嚮往山林塵外之意趣。這樣充滿濃郁書香氣的房間,展現出一種疏朗高雅的男子情調,是為了減少她一般閨閣的庸俗與纖弱的氣氛,說明她是一個獨具胸襟的人。

 

2.自尊自重

  面對賈府複雜的人際關係,庶出的探春以自尊自重來立穩腳跟,維持主子的尊嚴與地位。探春能體下,絕不仗著自己是小姐身分而對奴婢下人予取予求。也正是自重的態度,使得奴僕們對她心生敬畏,若遇到爭執,只一聽說探春出現,即不勸自止。而探春不容任何侵犯的自重性格,在抄檢大觀園時,表現最為明顯。

 

3.嚴謹行事

 

4.為人周到

 

 

二、探春的才能

1.治家有方

  一般大世家中的姑娘是有尊嚴的地位而無實際的權力的,但從探春的御下有方,便可看出她的管理才能。後因鳳姐小產養病,探春偕同李紈、寶釵代理家務,方顯出探春真正的治家才幹。

(1)秉公辦理,樹立權威

(2)開源節流,興利除弊

 

2.卓越見識

  探春的燭見,在於從抄檢大觀園而洞察賈府的敗落危機。

 

 

三、探春與趙姨娘

1.妾室趙姨娘

  郭松義〈清代納妾制度〉:「妾的地位低下,從其出身亦可看出梗概。首先,凡為人妾者,多係貧苦女子,『父母貧則賣為妾,父母富則嫁為妻』。在當時,不只有地位有身份的家庭不會讓女兒充人妾,就是一般貧戶,只要沒有外界壓力,生活勉強能過,做父母的也很少願意賣女為妾的,因為那是要受到輿論譴責的。」又「妾在丈夫的性關係上充當妻子的角色,在身份上通常與奴婢歸為一等。」因為「妾的出身既然多係低賤貧寒之家,並常用銀錢買得,或有人作為禮物進奉,而且『納妾不成禮』,這就註定了妾對丈夫只能是主奴關係,無人格自由,只要主人不屬意,也可以隨意出賣轉送。」例如秋桐原是賈赦的妾,後來為獎賞兒子的辛勞,將其送與賈璉為妾。

  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下,造成了為妻的因為沒有安全感而妒,也造成了為妾的因為地位卑微而受盡屈辱,並冀求為自己爭取一個合法的合理的位子,趙姨娘就是一個例子。趙姨娘是賈政的妾,為賈政生下一女一子(探春與賈環)。她在賈府的卑微地位,從她對薛寶釵送禮給她時所表現出的感激之情可見一般,正是這樣卑微的處境致使她用盡手段想讓自己出頭,也是這樣的環境導致她的人格逐漸扭曲。

 

2.探春與趙姨娘的親子關係

  有不少人認為探春過於薄涼、勢利,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其實探春從很小開始就跟隨在老太太身邊接受正統教育。至於她是在什麼年紀開始離開趙姨娘轉而跟隨老太太,這一時間書中雖沒有指明,但從第二回中我們可以推出大致的答案:冷子興對著雨村閒話賈府那一年,三春已跟在老太太身邊了,而那一年林黛玉年方六歲,探春的年紀小於黛玉,最大應該不會超過六歲。而跟隨老太太,就意味著離開趙姨娘的管轄範圍,進入真正在行為上或者精神上都要表現出以王夫人為母的時代。

  六歲的孩子,在她離開生母之後,彼此之間有森嚴的等級約束,見面的次數也銳減,兩人之間的母女感情,逐漸淡泊。再者,如賈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小主子從出生開始就是由奶媽、嬤嬤等專人伺候的,生母基本上是很少真正帶孩子的,雖然這也許並不能影響母親對孩子的關心與愛,但畢竟減少了母子之間的接觸與情感培養的機會。三者,對於一個妾來說,如果想要憑藉一個女兒來確立自己在大家族中的地位或者說是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可能的,如果這個妾還想後半生穩當點過或有半點能靠的地方的話,一個女兒對她來說是遠遠不夠的,所以生下一個男孩對一個妾來說可以算得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探春之於趙姨娘,無異毫無用處,比不上後出生的賈環,那探春與趙姨娘不夠親密的情感愈加的不夠親密起來。

  然後正統的教育教她只能認得老爺、太太,教她主子要有主子的樣子,教她主子與奴才的不同,當然也教她太太與姨娘的不同,偏偏沒有教她生母與所謂的太太的不同;教她尊敬親戚也要按禮,辦事要按例,教她許多許多,就是不教她應該和生母多親近應該為生母著想。人們常說她對庶出的身份太過敏感,害怕別人提及證明了她的自卑。她當然是自卑的,雖然在老太太身邊,但是探春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庶出的身份與正出的不同因為她的生活告訴她庶出代表著白眼和冷遇。當她已經長成賈府有名的「玫瑰花」之後還有刁奴敢蓄險心,當家時給她出難題,在她當家做了那麼多讓人知道她精明不讓鳳姐之後,抄檢大觀園時照樣有奴才敢蔑視她、瞧不起她,這一切都僅僅因為她一個庶出的身份。那麼可想在她長成那個精明敢做的三小姐之前呢,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會怎樣去思考關於正庶的問題呢?她是經歷了多少事情才懂得借用正統禮法來對付那些冷遇和蔑視?所以她可能不對自己庶出的身份感到敏感嗎?只有站在她的立場才能真正感到她的悲哀,因為無論她多努力,她永遠也不能擺脫別人歧視的眼光。她真正害怕的不是她庶出的身份,她害怕的是別人的輕視,即便她已經那麼優秀卻依然要遭到蔑視的目光。所以探春與趙姨娘的親子關係,如何能好。

  探春的結局是遠嫁。太虛幻境薄命司給她的判詞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有圖為「兩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她所作的燈謎「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謎底是風箏。這也象徵了她最後的結局。所以曲文是〈分骨肉〉:「一帆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六十三回中,她抽到杏花籤,詩云:「日邊紅杏倚雲哉。」注云:「得此簽者,必得貴婿。」眾人便說:「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探春嫁得貴婿已經使她的結局在眾姊妹中算是獨好,如果能夠回鄉探親,那她就不能歸入薄命司了,這樣也才能符合作者「美中不足」的筆調。這樣一位敏探春,形象端莊文雅,行事公正廉潔,氣度恢弘開朗,使任何人都無法看輕,在賈府醉生夢死的男人堆中,無異是傲然獨立的,也是書中唯一能與黛玉、寶釵、湘雲相抗衡的賈府子孫。 

 

 

 

 

參考書目

王昆侖《紅樓夢人物論》,台北:里仁,2000年1月30日初版五刷。

郭玉雯《紅樓夢人物研究》,台北:里仁,1998年9月15日初版。

梅苑《紅樓夢的重要女性》,台北:商務,1967年2月初版。

汪玉玫〈《紅樓夢》中賈府女性人物論〉,東海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03年6月。

彭毓淇〈ㄚ鬟與小姐之互動關係研究—以《紅樓夢》為主的論述〉,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04年6月。

吳麗卿〈《紅樓夢》的女性認同〉,東海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06年1月。

郭松義〈清代的納妾制度〉,《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4期,台北:中央研究所近代史研究所,1996年。

林宜真〈由抄檢大觀園事件論賈探春的性格特質〉,《花蓮教育大學學報》22期, 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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